第三十七章 犹豫的代价

6月2日 周五

到了放学的时候，寒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前往学生会办公室，但刚转身就看到了那几个人。不过她们没站在她面前。她不太想一直盯着她们看，上初中的时候她路过一个公交车站台，她的一个同学在那里与几个她不认识的人在一块儿打架。她至今都记得她的同学抱着一个人，手肘无情地往那人的背上砸去，然后又一脚踢开了那人，随后她的这位同学又被其他人围了起来。凌正好也路过了这里，她马上带着寒离开了这里，并告诉她“别一直盯着他们看，小心你被卷进去”。也正因如此，寒知道了不能一直盯着这类喜欢惹事的人，不然这些人会来找茬。

“寒，我们先回去了。”伊颜和荷路过了她的身边，就像是朋友一样对她说。樱跟在两人身后，但什么也没说。这三个人似乎也并不在乎寒是否有回应她们，一边说着一边往教室外面走，然后就这么离开了教室，直至三个人消失在拐角处。

寒从后门出去，同时她也看到那几个人从前门出来。为了不耽误事情，她只能先转身离开。但那几个人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些，寒还没往前走几步就被她们追上了。其中一人在经过她时伸出手用力揉了一下她的头发，然后又嘻嘻哈哈地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离开了。

当她来到学生会办公室时，小夕、库尔和茨水都注意到了她被揉乱的头发。小夕很快跑了过来，并问：“你……头发怎么了？”

“没什么。”寒敷衍了一句，随后朝她的位置走了过去，同时整理了一下她的头发。她在来的时候就整理过，但她是一边走一边整理，所以她实际能整理的时间其实并不多。

“你这看上去可不像是没什么啊。”库尔说，“看上去像是被欺负了。”

“那也跟你们没关系。”寒坐了下来。

“这怎么行。”小夕又小跑到了寒的面前，“你要是被欺负了可以跟我们或者老师说一声啊，会有人帮你的。”

“我自己知道怎么做。”说完她看向小夕——从进门到现在她都没正眼看过小夕一眼——小夕看出了寒想表达什么，于是转身走到一张靠着墙壁的桌子面前，从桌面上拿了一叠不厚的纸，然后将这些纸放在寒面前的桌子上。寒看了一眼，“就这些？”

“就只收到了这些。”小夕弱弱地回应着，“除了社团变更以外，也没别的东西了吧？”

“退社和入社多少都需要写点东西，虽然学生会长不需要审核但起码得知道。”茨水说，“所以人员变更也没几个？”

“我也没看。”小夕看向茨水，说。

寒拿起面前这叠纸，说：“无所谓，正好少记一些东西。”小夕这时转身走到了库尔的对面，开始写起了作业。寒看着纸上的内容，不一会儿就皱起了眉头。“有人要退出舞蹈社？”

“退出，然后加入篮球社。”库尔摆弄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，说。

“说是环境不太好呆不下去了，但我感觉应该是有别的原因。”小夕说，“我之前跟她接触过，我总感觉她在篮球社有男朋友。”

“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很好理解了。”寒的视线先是落到了小夕的身上，库尔说话时她又看向了库尔，等小夕解释后她又看回了纸上的内容。

她自己对谈恋爱不感兴趣，但她也没少了解与之相关的东西。她也不是没幻想过，只是这份幻想很快就被现实击垮了。她十分清楚“年轻人的恋爱”有多廉价，她可做不到“一个月换一次伴侣”这种事情，“同时与多位异性交往”就更别提了。小剑这人她也想过，但她总觉得膈应。硬要说的话，或许拿“兄妹”来类比他俩应该再合适不过了。

时间接近傍晚，小夕、库尔和茨水分别离开了学校，她又是最后一个走的。她走在空荡荡的校舍走廊里，看到窗外夕阳下的操场上，还有社团在进行训练。吹哨声与加油打气声此起彼伏。远处则是来自城市的喧嚣，下班高峰期的公路上似乎堵满了车，这点从远处不断传来的喇叭声就能听出来。橘黄色的日光照射在了眼前的建筑上，也照在了她的脸上。寒甚至感觉有一丝的凄凉。白天的城市挺热闹的，即便是清晨，也能够感受到这座城市即将到来的新一天的活力。但是，傍晚时分似乎是最为特殊的，就像一个病怏怏的老头，光是躺在那儿就能感觉到他命不久矣。不过到了深夜，这座城市又会展现出一种新的面孔，但那不是寒应该接触的事物，至少现在不是。

走出校舍后，她朝校门口走去。先前在教室里看到的那群人到现在都还没离开校门口半步，似乎是在等她。果不其然，当她走出校门后，立刻就被这群人给挡住了前路。寒不想看她们，也不想理她们。但是当她执意要往前走，突破阻拦的时候，这群人并不想让她就这么离开。因此这群人彼此贴得更近，以防寒冲出去。寒往后退了一两步，然后转身想走另一边，但没走两步就又被拦住了。“别那么急着走嘛。”其中一个人似乎觉得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，“我们在这儿等了这么久，就这么让你走了的话我们会很困扰的。”

“那你们可真有耐心啊。”寒阴阳怪气地说着。“话说你们针对我，真的只是因为我是学生会长吗？”

“噢，那倒不至于。”“大姐”从人墙背后钻了出来。“我们确实嫉妒你，但不只是因为你是学生会长。”

寒这时才抬起头，看着她。鼓起勇气说起来简单，但实际能不能做到那又是另一回事。不过至少气势得要有。“那是因为什么？”她问。

“你明明什么都没做，就能够吸引一大票男生前来追求你。”这些人大多都很肤浅，极少数的会畅想未来，但寒认为那也只是一时的。“所以，我们嫉妒你，是因为你长得好看，身材又好。”说着，“大姐”的手指先抚摸着寒的脸，然后又向下摸了摸她的胸以及腰。寒的体质不允许她的腰被触碰，一旦有人碰了，哪怕只是轻轻地，她也会有很强烈的反应。见寒的身体收缩了一下，“大姐”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。“要是之后有人跟你做那种事情的时候碰你腰的话，你应该会变得十分敏感吧？”

寒十分清楚这个“有人”指的是谁。这群人肯定把“小剑是她男朋友”这件事告诉给了她。“我家里还有事，我需要……”

还没等寒动身，“大姐”就抓住了她的手臂。“诶，别急着走，多陪我们玩一会儿嘛。”寒感受到这句话极具危险性。她需要尽快离开，不然的话……她想起了之前在校门口的那件事。但今天是周五，所有人应该都会急着回家，期待接下来的周末。所以这附近应该没什么人。“我们去那边的公园里面吧。”有那么一瞬间，寒甚至觉得这群人挺聪明的。

寒被这群人带到了街道对面的一个公园内，进公园后她被她们带到了里面的一个较为隐蔽的地方。附近有儿童游乐设施，那里有很多小孩子在玩，他们的家长也在附近聊天。要是有问题，她随时都能大喊，但她们应该不会允许她这么做。所以，她们又将她带进了这片较为隐蔽的地方的一个厕所里。这个厕所内的光线并不充足，灯似乎也没人来修理。但环境是比较干净的。寒之前看到过很多在厕所被侮辱和霸凌的事件，她至少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心理准备。

“我们来玩个游戏吧。”她们带她去的不是女厕所，而是男厕所，“大姐”就站在男厕所唯一的出口处。“你如果输了，就把你身上的一件物品给我们，赢了就能拿回去。最后一轮的时候，如果你输了，那你给我们的东西就属于我们；你赢了，你带走所有东西离开这里。”寒心里想的肯定是“要是我能一直赢，那不就好了”，而“大姐”似乎能够看透她在想什么，于是又作了补充，“当然，我们是不可能让你一直赢的，这样对我们没好处。当然，你书包里的所有东西，包括书包都算作一个。”

“所以你要玩什么？”寒整理了一下她的书包，让它能够更好地挂在自己肩膀上。

“很简单，猜拳。”

寒感觉这个游戏一共持续了至少半个小时，这期间她几乎输掉了身上所有的衣服以及她的书包，身上只有袜子和鞋子还留着。虽然中途有赢过，但最后还是输了。见她没什么东西能够交出来了，“大姐”决定下一轮就是最后一轮。而不知道是她本身运气差，还是对方出了老千，最后一轮的猜拳的结果是，输了。“我说到做到。”“大姐”打了个响指，负责拿寒的个人物品的那个人便拿着东西走了过去。“噢，对。袜子跟鞋子也要给我们，因为你最后一轮输了。”至此，她赤裸着身子，站在男厕所里。要说值得庆幸的话，也就是没有把她弄得浑身脏兮兮的而已。

她清楚，即便是从一开始就硬冲出去最后也会被她们抓住，所以她选择“顺从”。她也清楚，她们就是想羞辱她。听着她们欢笑的声音渐行渐远，她想就这么一丝不挂地冲出去，然后死死地抓着“大姐”的头发不放，顺便还要在她身上留下咬痕，但她做不到。人类自从产生了羞耻感后，便失去了这方面的勇气。浑身赤裸地暴露在外面，会让她放不开手脚。心理的难关无法通过，那之后的幻想也仅仅只是幻想而已。

从摆脱了不必要的情绪以来，她就没怎么哭过。直到她意识到泪水沿着柔软的脸颊边缘流到下巴时，她才意识到自己哭了。她不知道这会儿除了哭，她还能干什么。她甚至都不愿意蹲下，以遮住隐私部位。“就这么将自己的身体暴露在外，任由路人看到”这样的想法就像是另一个人格说出来的一样，而且她也接受了。但是，当她听到有脚步声接近时，她还是害怕了。不过来的不是陌生人，而是她班上的同学。只不过她不太记得这人叫什么名字而已。他先让她进隔间，然后他回去拿衣服。等了近半小时后，他把一件冬天穿的大衣拿了过来，同时拿过来的还有一双袜子和鞋子。只不过由于衣服和鞋子是他穿的，所以她穿就显得很大，但总比没有好。最后他把她送回了家。中途她把事情的经过告诉给了他。

凛开门后，从他口中了解了事情的大概，在他走后，凛把寒拉进了屋内，她让寒先洗个澡，然后把睡衣换上。只不过寒最后没换睡衣，她裹着浴巾从浴室里出来之后就没换衣服。

“需要我让剑哥哥帮你吗？”虽然凛经常故意撮合他俩，但她自己心里应该也清楚姐姐和剑哥哥之间存在着一些隔阂。至少自己的姐姐似乎并不喜欢小剑的关心。但眼下除了他，似乎也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了。

之后，剑进来了。凛向他转述了一遍寒的经过，而她也看出来了剑在知道这些事情之后心中萌生出了打人的念头。“所以你想怎么做？”凛转述完后，他坐到了沙发上，她的旁边。但双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。

“当然是报仇啊。”妹妹在沙发背后说，“所有东西都被拿走了，不拿回来？”

“拿肯定要拿。”寒紧紧地抓着浴巾，不让它有一丝掉落的机会。虽然听父母说他俩小时候都互相看过对方的身体。“但我不想用暴力的手段……”

“那你不用暴力手段能拿回来吗？”剑说出来的每一个字，仿佛都在伤害她。但她知道，他确实是想帮助她。“你觉得用仁慈的手法就能说服那些人？”

“不能。”寒弱弱地回应了一句。

“那不就对了。”说完，剑的手机响了。他看了眼手机，然后对着手机下部说了一句“我现在在忙，待会儿再聊”，然后又把手机揣回兜里。“那你这样……还上学吗？”他的语气又变得有些温柔了。

“不知道，可能还是要去吧。”

“你要去的话就只能穿常服了。”他说。她也不是不知道，或者说她早在衣服被扒完的时候就想过了。“不过也不是不行，跟老师说一下就好了……”他似乎想到了什么。“对啊，找老师不就行了？”

“真能解决问题吗？”

“你上初中的时候就这样，怎么就不能相信别人一次呢？”寒低着头，不说话了。随后，剑站了起来。“我想帮你，但我自己还有事情要做，所以帮不了。你要想解决这个事情，恐怕就只有找老师了。我得先回去了。”

“诶？不在这儿吃晚饭吗？”凛问。

“不了，家里做了。而且跟两个女孩子抢吃的也不太好。”说完他就离开了。

剑走后，凛有些生气地跺了跺脚：“什么跟什么嘛，瞧不起青春期少女的饭量？等我到时候把身材吃得跟姐姐一样好的时候，看你还后不后悔。”

听到凛的这些话，寒有些开玩笑地问：“你喜欢他？”

“啊？不可能。”凛往厨房走去，“我就算说我喜欢年龄比我大的我也不可能跟你争他。”

“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他做我男朋友？”

“你俩关系那么好，不在一起可惜了。”

“你这丫头，哪儿学的这些东西？”寒站起身，准备把妹妹的头按住，但注意力似乎全放到和凛的谈话上了，她站起来后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，浴巾掉到了地上。她的身体被妹妹一览无余。在凛羡慕的目光下，她抓起掉到地板上的浴巾，一边说着“我去换衣服”一边朝自己的房间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