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朋友

12月11日，周一

“嗯？”

放学的铃声刚刚响起，两个女孩在教学楼门口刚换好鞋，寒就注意到校门口处，一个眼熟的女人站在街道对面。

“寒，怎么了？”

“那个人……”

樱顺着寒的目光看过去，发现自己的母亲正站在一辆黑色轿车旁边，姐姐正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看着手机。

两个人朝校门口走去。虽然樱一直躲在寒的身后，寒看上去也不像是怕事的样子，但那只是她装出来的。

“站住。”

寒走出校门后刚想拐弯，女人就提高了声音。女人严肃的语气让寒不得不停下脚步，樱也跟着停了下来，虽然她撞到了寒的后背。女人没有说话，只是示意两人上车。两个女孩互相看了一眼，但寒并不清楚为什么连她也要一起。

关上车门后，寒感觉自己像是走进了一个在炎热夏天里长时间没开空调的车内，闷热得让人难以呼吸。

“你就是樱的朋友吧？”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年轻女子放下手机，回过头看着寒。 “啊……嗯。”

“听说在她眼里，你和她其他朋友还不一样，是真的吗？”

“差……差不多吧，我基本上没几个朋友……”

“是吗？但我怎么感觉你们现在已经是好朋友了呢？或者说……知心？”

寒把手放在夹紧的双腿的同时将大腿抬高，一旁的樱红着脸看着窗外的植被。

“那看来是我说对了。”女子露出了微笑，寒看不懂她的笑容。随后，女子伸出右手，说道：“我叫狄娜，是樱的姐姐。”

寒也伸出右手：“莫寒，但我习惯别人叫我寒。”

“我知道，樱在跟我妈吵架的时候提到过你。而且，寒这个名字很符合你的气质啊……我是说给人的第一印象。刚开学没多久我就听樱说过你们学校有一个号称‘冰霜美人’的学生会长，应该就是你吧？”

“嗯。”

“果然啊……”

“回去之后有的是时间聊，狄娜。”驾驶座上的女人发话了，狄娜也只是懒散地答应了一声，随后又回过头看手机。

接着，车发动了。路上，寒跟妹妹发了个消息，说今晚可能不会回去吃饭。

车子停在了豪宅大门口，后座的两人和副驾驶的一人先下了车，驾驶座上的一人要去停车。于是狄娜便带两个女孩进了豪宅。

寒上次来这儿的时候还是在上周五，与当时不同的是，今天没下雨，并且没有被拒绝进门。玄关处也特别大，空旷的一楼大厅让放置在大门处的鞋柜格外渺小。寒穿上了访客用的一次性拖鞋，踏着光鲜亮丽的木制螺旋楼梯，来到了樱的房间。

樱的房间看上去要比寒的房间大很多，房间的主体是一张大大的双人床，进门的左墙处摆着一张桌子，桌子上又摆着暂时不用的书本和形形色色的化妆品，以及一面圆形镜子。右边则是书柜，曾经樱喜欢看的书籍全都放在了这儿。床底放了一张很大的垫子，寒并不知道这个垫子是拿来做什么的。

即便如此，樱的房间仍有较大的活动区域。

“你这个门……装修过吗？”寒看了看房间的门，问道。

“嗯。”樱把书包扔到床上，回答了寒的问题。

寒一边听樱说话，一边摸了摸铁门。仔细一看这道门好像是要被拆掉的样子，只是这道门看上去没那么好拆:“你……被关了起来？”

“嗯。”

“这也太……”

“樱，妈让你们下来。”此时，楼下姐姐狄娜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对话。两个人走出了房间，走下了楼梯，来到了一楼的一个房间里。

这里看上去不像是卧室，更像是办公室。但实际上樱母亲的房间和这里是互通的，书柜旁的一扇门就是通往另一个房间的地方。樱的母亲坐在办公桌后，凝视着走进来的两个女孩。她示意樱走近一点，并让寒就站在房间的角落里。

“你知道你昨天都干了些什么吧？”

“……”面对母亲的质问，樱抓着自己还没来得及换下来的制服裙子，把头埋得很低很低。

“你知道你昨晚没回来我有多担心吗？要不是你姐姐上午跟我说她看到你和那个女孩一起上学，我现在已经开始花钱雇人去找你了。”

“……我都这么大了，不需要你再来担心我了。”半晌，樱弱弱地说出了一句话。 “不需要？你还未成年啊，怎么不需要我担心？”母亲拍了拍桌子，虽然没那么重，但樱还是被吓得颤抖了一下，“不管你多大，你都是我的孩子。”

“但我总有要离开你的时候吧，你总不能一直把我挂在身上吧？”

“那也不是现在啊！我们都规划好了你今后的人生安排，你只需要照着走就行了……”

“我不想走你们给我规划好的路。”

寒注意到狄娜的眼神发生了一些变化，身子也略微动了一下。

“你说什么？”

“我说，我不想走你们给我规划好的路。姐姐她……”

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樱的话，随后，一记响亮的耳光在整个房间里回荡，也在寒的心里回荡。

“你也看见了，你姐姐最后还是屈服了。”母亲的声音略微颤抖，“所以……你如果要和你姐姐一样，那后果也和当初一样。”

樱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母亲，此外在场所有人只有寒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。

“我不管你到底想要什么，但我作为过来人肯定能让你少走很多弯路。”

“但这样不也少了很多乐趣么？”一直呆在角落的寒发话了，“阿姨，我虽然不是您家里的孩子，但您把我留在这个房间里听你们说话应该也有某种原因。”

“我的女儿是自己跑到你家里去的还是你带我的女儿去的？”

“谁知道呢，客观上来讲是她自己跑过来的。但主观上来讲，可能是因为我她才来的。”

“我把你留在这儿仅仅只是因为我想问我刚才提的问题。既然你给出了这个答案，那我算是知道了。那么，你刚才说的少了很多乐趣，我反问你，如果是你的父母，难道不希望你少走弯路吗？”

“他们只希望我和我妹妹能够健康就行了，至于弯路，他们觉得只有自己去走才会知道捷径在哪里。”

“只可惜你无权插手我们家的事，我家的女儿我想怎么教育就怎么教育。”

“但您也看见了，您的女儿根本不服从您的管教，或者说不认可。不管是樱还是她的姐姐。”说着，寒看了看狄娜，“这只是我的个人猜想，姐姐也曾像樱这样反抗过吧？”

“你是怎么……”

“刚刚樱说‘我不想走你们给我规划好的路’的时候，姐姐稍微动摇了一下。姐姐以前也做过类似的事情的可能性也就很大。既然姐妹俩都不满意您的管教，那您所做的这一切不就相当于是无效的么？”

“你作为外人又了解我们家什么？”看样子，这个女人应该是有点激动了。虽然寒清楚别人家的事最好别去插手，但人家没有把她拒之门外，反而还把她拉到家里来，一定是有原因的。或者说，这位母亲没有想到寒会反驳她的话。

“我作为外人确实不了解你们家的情况，我也无权干预您的教育。但是，我作为外人，能看到的是，您的女儿对您的教育感到了不满，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，您的教育有缺陷呢？”

女人愣住了。并不是因为寒的话点醒了她，而是她觉得作为一个未成年少女，嘴里不应该冒出一股成熟的味道。换句话说，看似年轻的少女，实则是个成熟的女人。 她看了看樱，樱的眼神告诉了母亲，她认同寒的观点。她又看了看狄娜，虽然没有直接说明，但狄娜的眼神也在告诉母亲，她支持妹妹的想法。

第二天，樱告诉寒，她的母亲不再干预樱的个人生活，关于她之后的一些安排，由樱自己决定。虽然不知道为什么，但寒认为这场闹剧算是结束了，樱也久违地跑回便利店打工去了。

13号的下午，寒坐在学生会长的座位上，盯着手机屏幕痴笑。

“你这是……”茨水的话将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。

寒立刻放下手机，问道：“怎么了吗？”

“没什么，只是看你对着手机发呆感到好奇而已。哦，对了，还有两个星期不到就是圣诞节了，会长你有什么想送礼物的对象吗？”

“圣诞节啊……硬要说的话还真没有。”寒望着天花板，思考着。剑是自己的发小，但总不能在这种节日送他什么礼物吧，万一又被误会了怎么办？樱的话……想到这儿寒又拿出了手机。她盯着锁屏壁纸，仔细端详着里面的人：

这是昨天下午放学时寒拍的。两个人在路上看到了一只小猫，樱就想走过去摸一下，然后寒就掏出手机想拍下来，接着樱发现寒在拍她，就想扑上去阻止。结果在樱扑过来的同时，寒按下了快门。就这样，一张模糊的照片出现了。虽然寒嘴上说着会删，但她舍不得删。自己悄悄备份了一张后，寒把手机拿到樱的面前，当着她的面，把拍的照片删了。

“那看来应该是有人选了。”茨水拿着鸡毛掸子往柜子顶部伸去。

“怎么会……你在打扫吗？”

“对啊，你身高不够高，这种地方肯定我来啊。”

寒看了看茨水的脚。柜子高两米三，茨水身高接近一米九。他稍微伸个手，掂个脚应该就能碰到柜子顶部，再加上手里的鸡毛掸子……寒叹了口气。虽然学生会除了这两个人以外，还有一个女的和两个男的，但这种活也只能让他来做。

寒再次拿出手机，对着锁屏壁纸发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