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交集

12月6日，周三

L市的某处公交车站，一位少女靠在车站的柱子旁边，低头看着手机。

她刚放学，所以身上穿着学校的制服：一件西装外套和一件衬衫。夹在这两件衣服中间的黄色毛衣是她自己加的。而且因为太冷了，她还围了一圈围巾。脖子处挂了一个耳机，那是她前段时间刚买的蓝牙耳机，主要用来阻挡来自周围的噪音。从她嘴里呼出来的雾气，笼罩在手机屏幕上。她的身上最为明显的地方，是她那披肩的红发。

发色是她自己去染的，因为家里只有她和她的妹妹，父母常年在外打工，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过父母了，所以就算去染发，也只会被周围同学投来好奇的目光，就连老师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不过即便父母在家，也不太会管她。

只露出一小节的手指在手机上划来划去，少女漫无目的地浏览着手机上的信息。很快，车来了。

公交车一如既往地拥挤，或许是因为现在是下班高峰期的缘故吧。少女一边抱怨着不得不上的这趟拥挤的车，一边继续埋头看着手机。

“听说你被那个男的表白了？”少女的旁边，站了三个女生，三个都是黑头发，而其中两位身材微胖，被问的那位身材苗条，几乎平胸。

“嗯，但是我拒绝了。”

“为什么啊？”一位微胖的女生追问。

“我看不上，他根本就没有能够吸引我的地方。”

“我觉得他长得还可以啊，人又帅，说话又好听，更何况今天体育课看他打球超帅的。”

“那又怎样？我看不上就是看不上。”

无聊的对话。少女的心里这么想着。

在她看来，周围的女生除了学习，基本就只会聊一些八卦。今天哪个男明星结婚了，明天哪个女明星出轨了，这种事她已经听腻了。所以，她戴上了挂在脖子上的耳机。但她不知道的是，那位身材苗条的女生，注意到了她。

“等一下！”

到站，她下了车。正当她要踏出下一步的时候，一个声音叫住了她。

“我记得你是……”

“我是谁无所谓吧。”少女虽然摘下了耳机，但她并没有回头，她知道是那个身材苗条的女生。

“可是我们是一个班的。”对方继续说。

“那又怎样？到头来还不是……”

“我一直在想，我能不能……做你的第一个朋友？”

“啥？”红发少女惊讶地转过身，看着对方。

两个女生已经下了车，而公交车在此时缓缓离去。看样子对方把朋友“抛弃”了。 “我……我其实观察你很久了，从开学以来……”

“奇怪的人。”红发少女自言自语，说着她又打算戴上耳机。

“我没有恶意，我只是……”

红发少女并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，而是转身默默地离开了。

红发少女知道，她俩是一个班的。即便现在还是高一的第二学期。当初做自我介绍的时候，她就知道了对方的名字，樱。樱不仅身材好看，脸也属于耐看的类型。和少女一样，长发及肩。说话很温柔，很难不会让男生激起他们的保护欲望。当然，少女也就当樱是个普通路人而已。

少女名叫莫寒，但大家一般都叫她寒。寒在身材、颜值上其实要比樱高，但是由于寒给大家一种不宜靠近的感觉，再加上寒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“御姐”的气息，所以寒也有个绰号，叫“冰霜御姐”。

回到家，早已等候多时的妹妹跑了出来：“姐，家里没吃的了。”

“冰箱里没有了吗？”

“还有一点冻肉。”

“看样子还得去买了啊。”寒一边换鞋子，一边叹了口气。

虽然父母常年在外打工，但他们也会每个月给姐妹俩打生活费过去。因此，她们才不至于住在破旧的屋子里……至少她们一家搬家前就住在那种地方。

妹妹叫莫凛，目前正在上初二。寒一般就叫她凛。妹妹在学校有喜欢的男生，但也并没有到交往的地步。

检查了一下冰箱的储存量后，寒将书包扔到自己的床上，然后出门去“补货”。

“哦，对了，姐姐。”凛叫住了刚刚打开门的寒。

“什么事？”寒回过头问。

“爸妈下周就要回来了。”

“啊？”

附近新开了一家便利店，寒也打算去那儿买点东西，至少也得够姐妹俩再吃一个星期。

自动门缓缓打开，寒前脚刚踏入便利店，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。

两个人互相凝视着对方。这一刻，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。

“她为什么会在这儿？”寒心想。实际上，对方——站在收银台的樱，也是这么想的。

上次见面还是在寒下了车以后吧，那会儿寒根本就不想听樱在说些什么，于是便直接戴上了耳机，混入了人群之中。但实际上，她也有点后悔做出这样的选择，只是因为寒觉得这么做似乎有点不尊重对方。

那会儿，樱站在原地，看着寒消失在了人群之中，她多少有点伤心。在车上的时候，她就注意到了寒，樱也好不容易鼓起勇气，结果被寒冰冷地拒绝了。

或许这就是巧合吧。在寒踏出下一步之前，她这么想着。而两个人的相互凝视，被前来结账的第三方给打断了。

没想到她居然在这里打工，我记得她家里不是挺有钱的么？寒一边浏览着货架上的商品，一边思考着这么一个问题。当初做自我介绍的时候，不管是樱自己说的，还是她浑身上下散发的气质，都在向周围人表示自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。在寒的印象里，这种人现在应该在家里被众多仆人包围着，或者在家里写作业啥的才对，怎么会跑出来打工？寒摇了摇头，因为刚才的思考让她差点拿错东西。

不过，最后去结账的时候，收银员变成了另外一个人。她问刚才她进来时看到的那个收银员去哪儿了，对方回答她到点下班了。寒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，现在是晚上六点半。

便利店离寒的家并不远，走路只用13分钟就到了。家门口，她遇到了儿时的玩伴剑。虽然大家都说他俩是青梅竹马的关系，但寒却始终将剑当作普通朋友看待。 “哟。”剑举起一只手，冲寒打招呼。

“干嘛，我还有事。”说着，寒举起了提着袋子的那只手，暗示对方自己刚买完东西要回去做饭。

“你还是老样子啊，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。”剑说道。

“我的态度跟你有什么关系？”

“你妹妹最近还好吗？前两天……”

“都说了跟你没关系！”寒突然吼了起来，然后“砰”地一声关上了门。

昏暗的玄关处，寒靠在门上，嘴里嘟囔着：“就是因为你关心我这么多，周围邻居也好，同学也罢，才会以为我跟你之间有什么关系。”

“姐，发生什么事了？”凛应该是听到了门的声音才跑过来看情况。

“没事，就是外面有个笨蛋。”寒一边说着，一边打开灯，换鞋，然后走向厨房。 夜晚，寒关上灯，坐在地上，背靠着床，看着手机上的东西。手机发出来的光让寒的眼睛格外明亮，同时也照亮了她的脸。随后，她关上了手机，将头埋到大腿和身体的中间。

窗边，月光照射在了一盆百合花上。